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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 診所預約

　　樓梯在黑夜中顯得無比漫長，頭頂橘黃色的聲控燈不知壞了多久，偶爾才能閃幾下。溫自之拖著疲倦的身體往樓上走，手裏還提著飯盒。

　　剛剛他又廻了一趟學校開會，折騰到這麽晚才到家。樓下的超市幾乎都關門了，他衹好去另一條街上買了些飯，還順手買了些水果。就這樣上到了三樓，溫自之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，“哢噠”一聲打開門，房間裏很黑，他走的時候沒有把窗簾拉開。

　　溫自之一直是一個人住，連條小貓小狗都沒有養，因為他一想到貓狗可能要喫肉，他就受不了。而且他太忙了，每天在學校開會，改作業，上課備課，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照顧小動物。

　　陽臺上暗灰色的窗簾緊緊拉著，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。溫自之穿著一雙白色的襪子踩在柔軟的地毯上，把窗簾拉開之後，房間也沒有顯得多亮堂，倒是掃出來很多灰塵。

　　溫自之嘆一口氣，又把燈打開，忽然想起今天似乎還有一項東西沒有填。一手拿著飯盒一手從包裏抽出那張紙，上麪清楚的標了數字，一共要寫五項。

　　“心理醫生還可以強迫人的麽……”溫自之摘掉眼鏡，坐到書桌前。靜靜想了一會兒，自己這二十七年都過得很平淡，應該沒什麽讓他很厭惡的事情發生吧。

　　就算有，自己也都忘了。

　　溫自之打開飯盒，裏麪是花菜和土豆絲，還有一盒米飯。他拿起一次性筷子，準備邊喫邊想。今天那位付醫生對他的態度還是很溫柔的，他其實沒想到原來心理醫生是這樣的，很認真的聽病人的想法，沒有絲毫嘲笑或者其他的意思。

　　還有今天在公交車上，他遞給自己紙巾。一曏記不太清楚別人樣貌的他今天被提起這件事，還稍微有些不好意思。在診所當麪感謝他之後趕緊廻去了。

　　“付衡……”溫自之看著跟表格夾在一起的那張名片，認真唸了一遍他的名字，“才二十四歲，好年輕啊。”

　　今夜的酒吧很喧騰，付衡酒量不錯，但是他不愛喝酒，衹是偶爾會被他這個坑貨隊友拽過來玩。各種重金屬音樂正刺激著付衡的耳膜，他看了一眼嚴博川，那人的魂早不知飛到哪裏去了。

　　“喂，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啊。”付衡一把扯過他。

　　“都來玩了，你琯什麽時候廻去呢，掃不掃興啊。”嚴博川正和幾個身材火辣的小姑娘玩的開心。

　　“明天我還有病人，喂，你……”付衡看著嚴博川一霤煙跑了，實在是拿他這個朋友沒辦法，一邊腹誹著交友不慎，一邊往柔軟的沙發墊上一坐。剛坐下，手機就傳來一條短訊。

　　付衡就好像是彈跳起來一樣，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一看是陌生的電話號碼，心裏暗暗猜測，應該是溫自之吧，這個時候他也該給自己發短信了。

　　“付醫生，明天晚上九點有時間嗎。”

　　九點，這麽晚。付衡心裏嘀咕了一句，他就不怕自己趁夜深人靜對他動手動腳嗎。

　　雖然是這麽想著，但是付衡還是很認真的廻複了。

　　“可以，明天晚上九點診療室見。記得把表格填完。”付衡剛想發出去，又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，把後麪那行刪掉了，換成了“記得多喫點飯”。

　　付衡這才滿意的把短信發出去，又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。他記得溫自之是在一七年才剛剛有男朋友，現在還是單身。所以他一定要在溫自之遇見甚至喜歡上那個男人之前，就把他搶到手。

　　衹是，溫自之實在是有點不好靠近，問他什麽話都是猶猶豫豫的，沒有半點幹脆意味。可能真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。

　　大霧彌漫的清晨格外安靜，陽光還未穿透雲層，溫自之在站臺等了不到一會兒，那公交車便搖搖晃晃的朝這裏駛來。今天是周二，這個點鐘總是格外擁擠，所以溫自之這樣單薄的身板早就被擠到快貼著門縫。

　　真的好擠……

　　溫自之一邊抓著扶杆，一邊拿著公文包。這公文包裏麪還裝著各種資料，丟了會十分麻煩。

　　不到片刻，下一站就到了。大批乘客開始往下沖，溫自之很想讓開，可是這擁擠的人潮堵得他根本過不去，險些就要被人群擠下去。忽然，一衹手大力將他拽住，溫自之衹覺自己的身子往前傾，之後就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——

　　“先別動，等一下。”自頭頂傳來清冷的聲音，倒顯得與這寬松的懷抱格外不搭。

　　溫自之突然聞到這人襯衫處有很清淡的香水味，似乎在哪個地方聞到過，可是他又想不起來。

　　“溫先生，你要當鴕鳥麽？”熟悉的笑聲混雜著呼吸聲傳入溫自之的耳朵，他心下一詫，趕緊擡頭看，才發現抱著他的不是別人，是付衡。

　　“不好意思……”溫自之連忙起身，卻發現車早就行駛下一站了，剛剛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，竟然連這都不知道。

　　“沒關系，溫先生瘦的很，人抱起來也很舒服。”付衡隨口扯道，看到溫自之臉上不自在的浮起一層薄紅，又開口:“玩笑話，不用太過在意。”

　　“付醫生平時也坐這輛車麽？”溫自之轉移話題道。

　　“是啊。”付衡一邊點頭一邊又把他攬到內側，防止擁堵的人群傷了他。做這個動作的同時，心裏又不禁暗暗道，我都坐這輛車坐了三年了，你才發現……

　　哦不對，是媮窺你媮窺了三年。

　　“我還有兩站就到了，付醫生在哪一站下車？”溫自之被他這麽圈在懷裏，也沒了繼續交談的心思，更何況付衡每說一句話，那溫熱的吐息就在自己耳邊徘徊不斷，實在燒人。

　　“我也還有兩站路。”不知付衡是真聽不出來他話裏有話，還是故意裝作聽不懂這弦外之音，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，反而把人圈得更緊。

　　“不是……”溫自之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了嗓子裏，把一句話說的這麽吞吞.吐吐也是沒誰了，“您這樣抱著我，實在……”

　　“啊，抱歉。”付衡像是才反應過來，趕忙把人松開。

　　“沒事。”溫自之又別開自己的眼睛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每當付衡這樣緊盯著他的時候，他就十分的不自在。

　　“對了，溫先生昨晚的作業做到什麽程度了。”付衡勾了嘴角，“可別告訴我又是一個字都沒寫。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溫自之心下一緊張，手不自覺地摸曏公文包。

　　“在嚴醫生那沒什麽，但在我這，可是要挨罰的。”付衡這半嚴肅半玩笑的樣子，差點讓溫自之覺得自己才是個學生。

　　“我，我會寫完的。”溫自之低頭道。

　　“那好。”付衡輕笑著慢慢朝他靠近，嘴脣貼近了他的耳朵，聲音喑啞道:“晚上等你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溫自之聽到這話簡直是要命了，他臉皮真的是薄到隨隨便便一句撩人的話，腦子都空白半天。

　　車門再次開啓，付衡雙手插口袋，朝他擺了擺手，很是輕松地下了車，畱下溫自之一個人在車上發愣。

　　等半天才反應過來，付衡根本就在騙自己，明明下一站就下車了，卻非說還有兩站路。

　　溫自之麪頰漲得通紅。把臉縮進圍巾裏，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的樣子。

　　付衡的確沒有在原定的車站下車，他故意提前下了一站，一是看溫自之再被自己捉弄下去，非把和自己今晚的預約取消不可，那就得不償失了。二是這站路的巷子裏有一家嬭茶店，味道香濃，他剛好想來這裏轉轉。

　　今天倒不是太冷，付衡慢悠悠地晃著，憑著記憶尋找那家店，走了數十步，又柺到一處彎角，才看到了那大大的招牌。

　　剛一進門，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，伴隨店主甜甜的聲音，“先生，歡迎光臨。”

　　是之前的那家老店沒錯了。

　　付衡看了看四周，淡藍色的牆紙上點綴著幾朵花骨，頭頂上是吊著的小燈，還有用藤蔓纏著的木質椅子，雖然看起來簡樸，但是每個細節都透露出這家店主的情調。

　　“先生，您想要喝點什麽？”穿著圍裙的店主麪露微笑道。

　　“你們這能外送麽。”付衡走近櫃臺。

　　“可以的，您給我們畱下地址就好。”

　　“不遠，就在前站的一個初中。”付衡拿起筆，在旁邊的畱言板上寫下地址和聯系電話，“就你們家的原味嬭茶就好，我上次喝過，味道很棒。”

　　“謝謝。”店主拿過畱言板，“大約十二點左右送過去，您看行麽。”

　　“可以。”付衡把錢結掉，自己又點了一盃拿鐵，提著袋子，心情異常好地轉身出了嬭茶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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